纽约州长科莫被控性骚扰始末

原标题：纽约州长科莫被控性骚扰始末

自2月25日第一名幕僚公开指控科莫以来，科莫先是选择冷处理，但随着第二名女性指控的出现，他在2月28日被迫改变态度公开道歉。已经担任州长10年的科莫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将是反性骚扰势力和政治人物利益考虑的博弈

图/法新

文"《财经》记者 蔡婷贻

编辑|郝洲

“甚至不能拥抱任何人。”2020年6月纽约新冠肺炎疫情开始进入高峰，对抗疫情的纽约州长科莫（Andrew Cuomo）在工作之余感到寂寞，他忍不住向25岁的年轻女助理班奈特（Charlotte Bennett）抱怨。接着他询问班奈特的性生活和她是否曾经交往过年纪大的男人，随后表示自己对和二十几岁的女性交往感兴趣。

“我的认知是州长想跟我上床，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且害怕……当时我开始担心怎么全身而退，也假设这之后就会被辞退。”班奈特对媒体表示。

2020年科莫一直在高调对抗新冠疫情，几乎天天举行新闻发布会和批评时任总统特朗普，科莫获得的支持度达到新高，媒体对他是否参选总统或副总统的提问从未停止过。

但是进入2021年以来，科莫麻烦不断，先是被指控隐瞒纽约养老院疫情、以“毁了他”威胁试图了解更多养老院疫情的州议员 。2月25日，第一位前幕僚出来指控他性骚扰，72小时后班奈特站出来，24小时后第三名女性鲁奇（Anna Ruch）也公开表示，科莫在一场州政府组织的结婚典礼上抚摸她后，双手捧着她的脸问她：“我能亲吻你吗”？科莫双手捧着鲁奇的照片在网络上广为流传。

美国政治人物陷入性丑闻屡见不鲜，年轻助理，女议员、女说客、女记者遭到语言或肢体骚扰的事件，从未因为性别平等法令的通过或#metoo 运动而停止。政治人物在事件发生时也经常先从政治盘算来选择如何站队，希望对方下台时借势施压、希望为对方留余地就表示应该进行独立调查、厘清真相，帮当事人以时间换取空间。

自2月25日第一名幕僚公开指控科莫以来，科莫先是选择冷处理，但随着第二名女性指控的出现，他在2月28日被迫改变态度公开道歉，但强调他是“开玩笑”、从未不恰当地触摸任何人，从未意图让任何人感到不舒服，他建议由他选择的独立律师就指控进行调查。“我现在了解到，我（和她们）的互动可能过于大意或者过于私人。我的评论配上我的职位，让其他人（误解）我的意图，我承认我说的一些话被误读成不适当的调情，我对任何有这样感觉的人表达深深的歉意”。

一名因熟识科莫父亲马利欧（纽约州前州长）而结识科莫的纽约州前记者对《财经》记者表示，科莫霸凌他人的习惯在政坛为人熟知， 他的好朋友、《纽约时报》前资深编辑 Michael Oreskes 也曾经被指控性骚扰。

科莫的道歉为他引来更多批评，除了对手共和党、民主党政治人物也被迫表态。白宫发言人表示拜登总统支持就指控进行独立调查，白宫发言人指出，“身为一名女性，相关报道（让我）很难往下读。”随后其他民主党人，包括众议院议长佩洛西，也做出支持独立调查的表态。

科莫一度希望指定独立调查律师，不过最后在众压之下向州检察官提交委托书，授权州检察官雷提提亚（Letitia James）主导调查。

但是对来自政治世家且已经担任州长10年的科莫，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将是反性骚扰势力和政治人物利益考虑的博弈。

寻找影子情人

第一个公开自己遭遇的是现年36岁的波依兰（Lindsey Boylan），她2月24日在独立网站Medium发表“我和科莫州长工作的故事”，开头介绍自己和科莫2017年10月出差时，在飞机上提议，“我们来玩脱衣扑克吧”，考虑到其他人，波伊兰故作镇定地回答，“我也这么想。”

“科莫州长在他的政府中形塑了一个霸凌和性骚扰盛行的工作文化……他对女性不恰当的行为意味着‘他喜欢你’……他用威胁来让批评者消音，如果你敢说出来，你将面对（不可测的）后果”。

波伊兰2015年加入科莫州政府团队，她很快被升职成为经济发展处的幕僚长，但是她随即收到一名朋友友善的警告：“在州长身边时得小心”。2016年1月在麦迪逊广场的活动第一次见过科莫之后，波伊兰的上司告知她，“州长对你有意思”。接着州长办公室的幕僚开始留意波伊兰的行踪，探寻她是否能和州长出席同一场活动，在数个场合州长趁机抚摸她的下背、手臂和腿。几个月后州长办公室的幕僚又通过邮件告诉波伊兰，州长觉得她长得像自己谣传的前女友丽莎（Lisa Shields），州长也在数个场合称波伊兰“丽莎”。

2016年12月，科莫让随从打电话要波伊兰到他的办公室，科莫随后向波伊兰介绍他的办公室摆设，并附带向她介绍克林顿送给他的雪茄盒， 由于克林顿和莱温斯基1998年被报道将雪茄当成性玩具，科莫的行为被解读为充满性暗示，伊波兰的惊恐怎么也藏不住，科莫终于让她离开办公室。

2018年科莫终于还是没忍住，当波伊兰在纽约曼哈顿办公室向他报告经济和基础设施项目后，在波伊兰正要离开时，科莫一脚上前亲吻了她的嘴巴。自此，波伊兰每天带着焦虑去上班，和科莫的女性资深幕僚关系变得紧张，直到2018年9月26日决定离职。

2020年12月13日，当她听到另一位被骚扰者的故事，加上科莫可能被提名为美国司法部长，她决定说出自己的遭遇，“当大家都在看，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的时候，这对我们的社会意味着什么？……我希望通过分享自己的故事，可以为其他女性清理出一条可以采取同样行动的道路。”

波伊兰公开自己的故事后，曾经任职于科莫办公室的班奈特也接受媒体采访，不同于波伊兰，在科莫语言骚扰她之后，她向科莫的幕僚长反映，幕僚长在一周后将她调到别的职位，最后她也因为喜欢新工作而未正式提出控告。

科莫否认了波伊兰的指控，但承认班奈特的陈述。只是科莫像其他遭到指控的年长男性一样，自我辩护地表示，他是以“导师”的角色对班奈特说了那些话。

部分律师指出，科莫的行为可能违反了纽约州2019年通过的性骚扰法，该法明定任何性骚扰案，无论以任何方式被提出，就应该被彻底调查。法案通过时，科莫肯定该法案是美国“最严格的反性骚扰法案”，赋予受害者足够力量和勇气来对抗性骚扰。

反性骚扰组织Sexual Harassment Working Group 创办人之一瓦拉迪米尔（Erica Vladimer）指出，依法纽约州应该就这两项指控展开调查，但是州政府并未采取任何行动，她进一步指出纽约州政府如果不立案调查的话，还将可能违法州政府的雇员关系手则。

科莫一开始试图指定主导调查人选，不过检察官认为州长的方案并不合理。州检察官（Letitia James） 公开抨击科莫，“正义真正需要的是真正带着牙齿的合法调查”，最后科莫向州检察官发出委托书，授权她全权独立调查。

接下来州检察官将任命独立律师，访谈所有相关当事人和调阅相关资料，包括审讯科莫本人。调查报告将决定科莫的政治命运，州议会将以严重程度决定是否进行弹劾。部分议员则认为，无论调查结果如何，科莫是否适合继续担任州长已经开始成为民主党议员的争辩焦点。

代表长岛的民主党众议员莱斯（Kathleen Rice）就要求科莫立即辞职，不过其他议员则坚持应该等调查报告出炉。纽约州的反对党共和党议员则有更进一步的盘算，来自长岛的共和党州议员Lee Zeldin 已公开表示，他将积极研究参选州长的可能。

美国政坛层出不穷的骚扰

美国政坛性骚扰存在多年，1991年当时国会助理希尔（Anita Hill ）成为第一个争取到在国会听证，公开指控参议员Clearance Thomas 性骚扰的女助理。

2016年田纳西州议员杜尔汉（Jeremy Durham）因为和22名女性发生不当性关系，最终议会以70对2票将其开除。

同年，当时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在竞选时，多名女子也指控他不当触摸或骚扰他们，部分案件目前仍在法律审理中。

近年最受关注的另一个州长性丑闻则是2018年共和党密苏里州州长、前特种部队海豹成员格雷滕斯（Eric Greitens）的争议婚外恋。

格雷滕斯在他妻子怀孕期间和他的美发师发生婚外恋，为了防止恋情曝光，他趁妻子在医院期间，将美发师带到自家地下室，将其捆绑和蒙住双眼后，强行拍下裸照，然后借此威胁她，一旦外泄他们的恋情，他将公布她的裸照。

格雷滕斯否认指控，表示他与美发师是你情我愿的婚外恋，所有发生的事件都是“个人问题”，完全没有违法问题，他的律师甚至谴责美发师后来的自白是“小报垃圾”。

密苏里州检察官随即就格雷滕斯“侵犯隐私”立案调查，该罪名在密苏里被列为重罪，不过格雷腾斯反击声称所有相关调查都是政敌的“猎巫”行动。格雷滕斯最终在同党议员压力下于2018年5月底辞职。

格雷滕斯因为海豹队员的身份在政坛崛起，但是他高调宣传自己的做法，让不少遵循特种部队成员不应该讨论任务文化的其他海豹队员愤怒不已，甚至在他参选州长时自费推出广告强调他只是海豹的后勤人员。他在离开任职只有17个月的州长职位后，在前副总统彭斯的帮助下回到海军，最近他正热身，计划重回政坛，公开表示他考虑在2022年挑战该州的参议员席位。

美国政坛女性近年来也不断思考为何无法在她们工作环境中排除性骚扰，部分性别平权专家指出，“因为性骚扰是权力的展现，而政治最终是一门关于权力的行业。”他们归结，想改变性骚扰文化只有当更多女人成为政治要角时才可能发生，在美国这也仍只能缓慢的发生。

责任编辑：祝加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