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300万还是3亿？印度感染人数“一切皆有可能”

原标题：300万人还是3亿？印度感染人数“一切皆有可能”

时间转眼已是8月下旬，印度官方给出的新冠肺炎累计确诊病例数已经超过了300万例，死亡人数以每日1000例递增。然而，印度政府官员仍宣称，印度应对疫情的方案是全世界最成功的。

8月22日，印度卫生部长哈什·瓦尔丹（Harsh Vardhan）在新德里郊区为一所新落成、仅有10张床位的急救医院剪彩时表示：“某些人曾经估算，到8月，印度的确诊人数将会达到3亿，死亡人数将会超过500万。还说我们的医疗体系没有能力应对这样的疫情。”但是“我很高兴地告诉你们，8个月来，我们远没有达到他们估计的感染人数。而且，印度患者的康复率约为75%，大概是世界上最高的；死亡率只有1.87%，是全世界最低的。这简直是一件壮举。”

这就是印度！300多万感染者，近6万死亡者，他还能“很高兴地”告诉你。

实际上，根据印度媒体《今日印度》最新公布的8月份民意调查显示，48%的受访者认为莫迪总理的抗疫表现是“出色的”（Outstanding），另外29%的人认为“好”（Good），满意度达到了77%。而莫迪本人及其内阁在包括内政外交等各个方面的总体支持率分别为78%（莫迪）和72%（内阁），相比于去年大选时印人党执政联盟大约60%的得票率，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300万还是3.5亿？

不过，尽管印度政府一再用康复率高、死亡率低这样的数字鼓舞民众士气，但印度官方给出的这些数据还是频频受到了国内外媒体和医学界人士的质疑。

印度一家私人病毒检测机构——Thyrocare实验室新近公布的数据显示，印度的实际感染人数远高于官方给出的数字。这家机构的负责人瓦鲁马尼博士（A。 Velumani）介绍说：在过去的7周内，该机构在全印度600个城市进行了27万例抗体检测，26%的受访者血清中已经可以检测出新冠病毒抗体。

他表示：“这个数据比我们的预期值高出很多，而且，根据我们的统计，新冠抗体出现在了任何一个年龄阶段，包括儿童。”他补充说，如果印度的疫情不见好转，那到今年12月底，印度拥有抗体的人口比例将会达到40%。

按照印度官方的人口数据13.5亿来估算，26%意味着大约3.5亿印度人已经接触到了新冠病毒。

Thyrocare实验室的数据与来自印度其他机构的数据大致相符。新德里特区的卫生部长简因（Satyendra Jain）8月20日在推特上公布，新德里市第二次随机血清样本调查显示，29.1%的新德里居民血清中已存在新冠病毒抗体，这一比例在女性为32.2%，男性为28.3%。

在印度第一大城市孟买，类似的随机血清样本调查显示，32%的孟买人血清中检测出了新冠病毒抗体。而在举世闻名的达拉维贫民窟，这个比例则高达57%。

追着病毒跑的检测能力

这些数据表明，印度的病毒检测能力远远跟不上趟。疫情初期的2月份，印度全国只有一家检测机构，即位于马哈拉施特拉邦浦那市的国家病毒学研究所。印度各地采集的血清样本都要先送到浦那，往往会延迟很多天送检者才能知道检测结果。

此后，印度一直在缓慢地增加全国大中城市的检测机构数量。但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每天的检测能力也只有几百人次。很多印度医疗专家认为，这或许是印度的疫情状况在6月之前一直显得稳定可控的原因。但实际情况远非数字显示的那样，印度广大的农村地区尚且不论，就连一些三、四线城市，都因为缺乏检测措施而根本得不到当地疫情的真实数据。

再有，印度初期的核酸检测费用为4500卢比（约合人民币450元），很多低收入家庭根本拿不出这笔费用，因而不愿主动接受检测。

6月以后，各大城市相继解封，印度的检测机构逐渐增加到了目前的1511家（卫生部长瓦尔丹的说法）。印度政府和一些邦的地方政府也对检测费用做出了适当的补贴，到7月下旬，印度全国的测试能力达到了每天40万人次，而到了8月22日，这个数字达到了每天80万。与之相应，印度每天公布的确诊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单日新增确诊病例数的纪录不断被打破、刷新。医疗专家们认为，印度检测机构和整体测试能力的增速一直在追赶病毒传播的速度，而且，追得相当吃力。

对于印度这样一个人口大国来说，1511家检测机构实在不能算多。很多医疗机构无力顾及的地方，比如那些农民工返乡的农村地区，感染人群根本得不到及时的检测和隔离，很多因新冠而引起的死亡案例则没有被计入政府的统计数据之内。

截至8月22日，印度总共进行了大约3200万人次的核酸检测，官方公布的确诊病例约305万（编注：截至8月24日，这一数字已超过310万），感染率大约9.5%。按照每百万人口的检测人数来看，印度为2.4万人，这个数字仅为美国的十分之一（美国每百万人检测22万人）。

混乱的死亡登记系统

印度另一项被广泛质疑的指标是新冠肺炎的死亡率。正如卫生部长瓦尔丹“很高兴地”告诉人们的那样，印度官方给出的死亡率为1.87%，与死亡率超过3%的美国和巴西相比，这个数字的确是相当低的。

人们对印度的低死亡率做出过各种各样的解读，比如，人口相对年轻，个体抵抗力强，以及气候和湿度等原因。印度人自己也曾给出了诸如阿育吠陀神药、牛尿、羟氯喹、以及各路大神的庇护等“躺赢”理由。

然而，一些印度的医疗专家则认为，印度前期的低检测率是新冠肺炎低死亡率的主要原因。很多死亡案例、特别是在小城镇和农村地区，由于在病患死亡时未能进行核酸检测，地方官员则不将此类案例计入官方的新冠疫情统计数字，而是将其标示为其他基础疾病。

与低检测率相对应的，是印度对死亡人口的低认证率。实际上，即使没有新冠肺炎，印度每年的死亡人数统计也相当混乱。《今日印度》在调查了官方的死亡人口注销登记系统后透露，印度每年的死亡人口中，只有21%的人得到了医学认证。也就是说，将近五分之四的印度死亡人口都没有得到医疗专家的鉴定，其死因也没有登记在档案中。

另外，根据2018年的数据，印度有18%的死亡人口根本就没有通知相关登记部门。这些案例大多发生在农村地区，死者家属并不要求任何死因或说法，便匆匆将尸体处理了。上个月，曾有媒体报道，比哈尔邦的恒河岸边出现了大量私自烧尸事件。经调查，原来是疫情期间，恒河边传统印度教焚尸台的工作人员由于担心感染新冠病毒，拒绝接受任何人的丧葬活动，无论是否死于新冠肺炎。这导致了一些死者家人不得不私自处理这些尸体，而这些人的死亡原因也就无从得知了。

总之，准确统计印度死亡人口的病因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此，对于印度新冠肺炎的低死亡率，人们就不要过分较真了。

澎湃新闻特约撰稿 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