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一个下午,北京乌云密布,空气潮湿沉闷,弹窗的天气预报正发来雷电预警,穿着粉T恤的马頔随着扶手电梯,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他作息里的清醒时分,正从前一场酒局醒来,等待奔赴下一场。
他跟我们说真想歇一周,“身体有点跟不上了,我一个‘战友’已经痛风了。”因为喝酒,他在网上有了一连串梗,比如被尊称为“戒酒偶像”,比如屡次戒酒屡次失败,第二天发微博喊着“再也不喝酒了”的行为等,都被划为“頔化”现象。
镜头把他拍胖了。不久之前,他刚刚结束自己的第一次综艺尝试——成为了《我是唱作人》第二季首位出局的歌手。录电台的时候我们问他,当时怎么就愿意上这档节目了?他还是一如既往拖着长音的京腔:“人给通告费,今年也没演出,可不是吗?就这么单纯这么简单。”
最后和隔壁老樊站在一起等待淘汰结果的镜头里,他左手揣裤兜,始终顶着一张潦草地写着“快点的,随便吧”的脸,双腿的抖动速度却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快,到结果被念出来那一刻达到顶峰。
紧接着的淘汰宣言,也一如他想展示给公众的那种爱谁谁无所谓的风格,“感谢这个舞台,能给大家普及一个生僻字,这个字念dí。”这一通自嘲,不知是不是在回应一直以来的负面评价——5年前,知乎上“如何评价歌手马頔?”问题下,第一个回答就是这么写的。
音乐路上的“绊脚石”《南山南》
那一年的夏天,《南山南》火了,那是马頔2014年的秋天第一首正式发表的单曲,转过年来,被当年好声音的冠军张磊唱火了,火到你从南锣鼓巷的奶茶店里听完上半句,能在大理的民宿接着下半句。歌先出了圈,马頔人还没有,反而因此在一部分早知道他的乐迷圈子里变成了攻击的对象:“无病呻吟”、“搅了民谣”。
那时的一个深夜,他在微博里写:“一辈子小众,一辈子穷困潦倒,一辈子没人知道,最后你们长大了,我老了,歌没人听了,而我还是那个坚持理想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民谣歌手,这样才满意是吧~请问你听得是音乐本身,还是在用独立音乐装逼?好,你会反驳我说‘是怕你火了,音乐就变了。’那我问你,到底是歌者变了,还是你审视歌者的心变了?”
过去十几年,微博一直是马頔思想感情的一个主要输出窗口,他通常在凌晨活跃,写些情话、醉话和真话。在这个窗口,“成名作”《南山南》在红了之后,鲜少再出现。
但他从没能真正地“逃离”《南山南》,即便他在多次接受采访时都说:“恶心”、“一首歌而已”,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得在演出中演唱这首歌,被大众提起的时候,很多时候也还是“马頔,就《南山南》那个。”电台里,我们也不能免俗地问他,《南山南》是否是他音乐路上的转折点,他几乎没有想,说:“是绊脚石。”
在《开饭啦!唱作人》(我是《唱作人》衍生节目)中,马頔面对郑钧、GAI等其他唱作人时再次提起《南山南》,他说:“《南山南》好写,太好写了。为什么我不写了?爷们儿要脸。我这岁数,十年前的东西,拿现在出不了手。”
说“爷们儿要脸”这句的时候,他伸手在脸上用力拍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在嬉笑的惯性和突如其来的严肃的撞击之下,呈现出一种别扭的状态,像马上要哭了,但还在笑,拖着的长音还留着尾巴。
《我是唱作人》的舞台上,马頔唱了两首歌,《是首情歌》和《是首俗歌》。乐评人、《坏蛋调频》主播伍叁伍伍在微博上对这两首歌的评价是:“两首歌都在他最舒服的节奏里,词曲咬合得不错……马頔跟当年比,不管歌词还是对音乐部分的把控已经又长了一大截,阅历帮助了他,不管是生活阅历还是听音乐、做音乐的阅历。在我看来,老樊在插科打诨的时候说马頔是个老头,是个玩笑,也是种敬意。”
《是首情歌》里,马頔唱:他还是很喜欢你,像八月潮湿的海风,热烈的不能呼吸,像一个人在山顶等一艘船,执着的可以……
《是首俗歌》里,马頔又唱:一不小心,欲望换虚妄就随处发生,时常相伴,烦恼和宇宙都困扰着我,爱与痛啊,只是昨夜的一个梦……
相比于《南山南》用地名对称的词讲述一对男女分道扬镳的痴缠,马頔把更含蓄的爱情观和更复杂的人生体验写进歌词里,虽然仍一如既往地追求诗意,但不再拘泥于形式的工整,更像耳语,绵软的语流里暗含生活的汹涌。他还抱起了电吉他,试图从编曲和风格上寻求更大的丰富性,到最近他和Panta.Q合作发布新歌《世界不小心生下我的普通》,这种创新意愿愈发明显。
一以贯之的,是”孤独“。从《南山南》所在的首张专辑《孤岛》开始,马頔就在音乐中灌注他关于孤独的思考,从《切尔西旅馆没有8310》里的“我们可以聊聊那些快乐的事情,看看他们记录的我们,可能谁也不先提起爱情,唱完这首歌,孤独着。”到新歌《世界不小心生下我的普通》里:“世界被惊醒,丢下我的孤独和你,你也不得已,沉默拷问你的疑虑。“
很多人觉得这矫情、做作,马頔不否认。“说来矫情,总觉得自己生来就带着一种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悲伤,它无时不刻的折磨我,巨大到无法化解,任何感情也都无法慰藉,让我哭笑不得,更不想与之独处。而可喜的是,我同样深信不论最终我是否孑然一身,一定也只有它不会弃我而去,每每想到这儿的时候竟又让我无比心安。 ”马頔早在微博里坦白地写过。电台里他也跟我们说:“苦痛让你文思泉涌,幸福扼杀灵感。”
喝多,没喝多
《我是唱作人》被淘汰后,马頔也发了条微博:“再见了我是唱作人,我要回归互联网啦! ”一副如释重负的语气。谁知第二天,淘汰把他送上了热搜第一。
每个人命运都有玩笑的成分,于马頔,是歌红人被黑,是淘汰反而被记住,是把跟朋友喝酒当正经事其实又依赖孤独;
是插科打诨浓墨重彩的“假不正经”,他试图这种方式消解一切抛向他的严肃问题,无论在综艺里,还是各类电台中,他极少让人轻易试探内心,电台里他跟我们说:”不想告诉你的那一面,我绝对不会表现出来,所以问也没用。“
是轻描淡写无法掩饰的“真在乎”,那句自嘲,那双不自主抖动的双腿还是出卖了他。
虎扯电台里,真正让他敞开心扉的还是童年读漫画、玩游戏的过往。很多人都知道,他有不算幸福的童年,那些藏在床底的漫画和邻居家的饭菜,给了这个当年的小胖子快乐。长大后,音乐让他学会和安排好的生活抗争。
现在,马頔减到130多斤,从酒精里获得快乐和能量,也尝试割舍一些任性。他说有天也是宿醉过后,他脱了鞋蹲在椅子上,边吃粉边接受采访,最后采访他的小姑娘说:“马老师不好意思,我本来准备写一篇4000字的文章,但是您跟我说这点还不够400。”
马頔也觉得不好意思,他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以前我可能说的比这还少,现在我已经是算愿意说的了,来回说,我已经把它当成一种工作,就真是别给自己添堵,也别给人添麻烦。“
很多时候,你分不清那些玩笑和认真,哪一个构成了公众视野中的马頔,你更分不清喝多的马頔,没喝多的马頔,哪一个才更像是真实的马頔。当然,我们也不知道马頔能不能分清,喝多和没喝多的世界。没问,问了他也不会说。
电台录完,云压着天,全黑了,我们送了一件雨衣给马老师,目送他披着雨衣钻进了水幕,风雨兼程地去喝酒。虽然,录电台之前,他刚发了微博要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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