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曾经调研过一些奶牛养殖场,也对中国的奶牛养殖进行了一些研究,因此就一直在朋友里称,中国的牛奶质量已经不错了,相比国外没太大差距了。
结果在此次的乳企声誉风波中,好多人就发给我这些文章,要我做自我批评——你不是说中国的牛奶质量已经可以了,为啥又爆出这么多乳企的质量问题?对此,我想集中的在一篇文章里将几个问题说透,也算是对这一问题做个回应。
首先,我需表个态:我坚决反对威胁记者、抓记者的行为。这种情况出现,表现出我们的一些部门还是太官气,对舆情的处理方式粗暴,导致对正常的舆论监督(虽言论有些过激)的过度反应,完全背离了群众呼声。
其次,我还将继续坚持我的观点,即中国目前在奶源方面,质量已经没有太大问题。实际上,在此次的舆论曝光中,与十几年前三聚氰胺等问题曝光的情况不同,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表明如今奶源上存在什么质量问题。比较有证据的只是称,在某些企业的影响下,乳品的质量标准降低了,以及部分乳品企业在某些产品上添加了一些化学品。
之所以敢下这一结论,底气源自近几年我们单位对数家奶牛养殖场的深入调研。
在这些调研中,我们观察了奶牛的饲养,以及牛奶产出,送乳品生产企业的全程。让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中国的许多牛奶生产从专业化的挤奶开始,到输送管道、奶罐的集中储藏,到再运送至乳品生产企业,已经实现了全程的视频监控(可以保证奶源上不添加)和冷链操作,并且做到了当日奶24小时内输送到乳企。
根据一些专家介绍,这一标准其实已经超越了欧洲的很多奶牛场——他们往往要收集两三天的牛奶才集中送到奶企。
至于批评文章所提到的其他几个问题,如压榨供应商,压榨员工,乳品生产厂卫生健康不良等,我了解不多,自认对这几个问题也没什么发言权。但这几个不影响我所说的原奶质量问题。
中国的乳业存不存在问题,当然存在,而且问题不小。比如,很多人质疑的,为什么中国的乳品质量没那么好,却还比国外的乳品,特别是牛奶和奶粉等卖的贵那么多?
我们家就一直买进口的配方奶粉。不是因为担心国产的质量太差,不敢吃,除了国外的品牌更成熟、更资深之外,还有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些进口的大品牌奶粉虽然交过了不低的关税,但仍旧比国产奶粉便宜很多。
我对这一问题的答案是,主要因为中国的奶牛养殖业一直都在边缘的地位上发展,很少有资本进入的缘故。
中国目前的大多数奶牛养殖场,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由底层农民转身为奶农发展起来的。众所周知,中国的农民一直很贫穷,导致他们在最初进入奶牛养殖业的时候都只有十分微小的资本,只能靠自身的积累进行发展,就导致发展得特别慢。
由于长期没有外部的融资渠道(近几年随着一部分小贷公司的进入,他们总算可以获得一些融资了,虽然融资成本比较高),乳业发展速度就更慢了。直到今天,中国相当一部分奶牛场的规模都很小,导致原奶的边际生产成本高,也就使中国的原奶收购价格相比国外高不少。再加上中国特有的营销成本高的问题,就导致了中国的乳产品普遍价格高企。
我一直主张,中国的资本应该多多关注一下养殖业。在这一领域挣钱,要比很多虚头巴脑的行业可靠得多。
比如,我们调研的几家奶牛场,都是拿着每年近20%实际利率的小贷公司贷款来给自己的奶牛场投资。即使这么高的融资成本,他们还有非常可观的收益,成长的速度很快。由此可见,盈利空间有多么大。我们的调研结果是这些奶牛场如果刨除了融资的成本,年利润都在投入资本的30%以上。
当然,我们调研的这几家奶牛场都已经进入到了正向循环。
首先,自身经营者懂技术和管理,因此,不会吃初次进入奶牛养殖业,不懂技术的亏(很多资本不进入也是由于对奶牛养殖技术不懂,存在一定的技术壁垒)。
其次,因为懂技术,就肯花更多的钱自国外进口更好的奶牛,同时在饲料上讲究科学喂养,使用价格相对高但蛋白质含量更高的各种进口饲料,加上在饲养技术上做到各种精细管理,减少奶牛的疾病,从而让单头奶牛的出奶量都能够达到每年9吨左右,基本达到与国际先进的奶牛场相似的单产,极大提高了生产的效率。同时,这些奶牛场基本都实现了规模化经营,奶牛养殖都已经达到了700头以上,其中一家养殖场的规模更是达到了4000头,使得他们的边际饲养成本极大的降低,实际利润率自然就非常高了。
相比之下,中国更大部分的奶牛场还是普遍的成本高,甚至经营困难。主要由于缺资本,融资成本高,难以实现规模化,也难以使用好的奶牛品种,好的饲养技术,实现不了正向的发展循环。
总体而言,我对中国乳品行业的前途还是乐观的。
中国的其他行业都可以做到成本又低,质量又好,中国的乳业没有道理做不到。目前的问题主要还是以上所说——行业平均的资本化、规模化程度太低,导致各种优秀、成熟的养殖技术无法更多推广,优秀的奶牛场太少。
实际上,针对奶牛业问题大,但同样发展潜力大的现状,已经有行业内的资本开始规模化的进入到奶牛养殖业了。我相信随着具备竞争优势的企业最终占领整个行业,中国的乳品质量、价格等问题就会得到全面的解决。
当然,影响中国乳品成本和质量尚有几个问题不太容易克服。
第一,还没有掌握最核心的优质奶牛种群繁育技术。这一点与国内其他行业一样,即核心技术没掌握在自己手里。优质高产的奶牛品种都需要进口——部分直接进口高产小牛犊,部分进口优质精液自己繁育;第二,奶牛的主饲料之一的苜蓿草,由于中国的土壤和气候的原因,导致质量不好,蛋白质含量低,因此,好的奶牛场往往需要饲喂价格较高的进口苜蓿草;第三,相比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美国这些国家,中国缺少大规模的牧场,只能完全集中饲养,这也影响到了部分奶源的质量,主要是口感(但欧洲、日韩等国的奶业同样存在这一问题)。
实际上,以上这些因素的影响都比较小。我认为,相比国内的其他行业,中国的奶牛养殖业同样具备拥有特别勤勉,因而有相对较高素质,同时又较低成本的中国工人的优势,只要行业内的资本及技术跟上,足以解决那些问题。
部分可以做到低成本高品质运营的奶牛场的巨大成功,已经展示了这一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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