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疫情黑天鹅羽翼下日内交易之交易心理学II

“人们认为我不会出错，这完全是一种误解。我坦率地说，对任何事情，我和其他人犯同样多的错误。不过，我的超人之处在于我能认识自己的错误。这便是成功的秘密。我的洞察力关键是在于，认识到了人类思想内在的错误”--- 乔治·索罗斯

让理想照进现实

很多被大众认为极为成功或是聪明的社会精英像医生、律师、教授、工程师等在社会上拥有一定优越地位的人，在投资的世界中却与一般的投资人一样，痛苦地挣扎，甚至，比一般大众更容易落入投资市场的陷阱中，把自己辛辛苦苦积累的财富输的精光。

经过大数据的统计，在一年的期间里，只有大约5%左右的交易者盈利，其他绝大多数日内交易者都无法稳定盈利。在这95%的失败者中，还有很多人即使有相当多的累积亏损，但依然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金融自由”梦想而苦苦坚持。

对一组交易者进行调查后发现，约40%的交易员只能坚持做一个月的日内交易。3年后，只有13%的人继续日内交易。5年后，仅7%的日内交易者依然活跃。

时间是唯一的检验真理的“大师”，随着时间的延续，近80%的日内交易者都会在2年内放弃交易，黯然退场。

交易情绪

最佳的风险管理方式就是防患于未然，在开始之前充分了解自己的性格特点，慎重抉择。

交易者的决策不仅受正常思维逻辑的影响，也受深藏于个人生活历程中的情绪（潜意识）的影响。因此，交易员在市场上进行交易时，不可避免地受到心理偏见的影响。理解自己的人格和性情，以及它们如何影响所做的金融决策，是任何想要获得高回报的投资者的一项基本的、至关重要的工作。进一步讲，在理解情绪对交易的影响的基础上，还有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情绪。

专业的交易者与一般交易人士的差别在于，他们可以无畏无惧、不犹疑、不后悔、无保留，并且对自己的决定毫不怀疑地买进与卖出。他们能如此信心十足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并不是他们有所谓“神奇”的分析系统，而是他们学到一种特殊的心理技巧，能够保持客观、冷静和不会鲁莽行事的心态。

对于自我交易能力的信心能够极大地帮助投资者及时止损，因为他们相信保留交易本金以利再战，在未来的更有把握的交易中盈利，相反，一般投资者患得患失，出于对于自己的能力缺乏信心，所以对于眼前的交易割舍不下，落入亏损的“陷阱”。

恐惧、贪婪、兴奋、过度自信和紧张是投资者在交易过程中所经历的典型情绪。交易就是买卖风险。交易就是要一场不折不扣的“后悔”的游戏，也就是说，无论交易者的经验多么丰富，战绩多么显赫，意志多么坚定，都无法阻止交易错误的发生。

当错误发生时，交易员的情绪和心理会陡然发生自己都很难想象到的变化。这就是为什么强调在下场投资之前对自我人性的真实深刻了解的重要性，不要在危机中发现真实的自我，一切都来的太晚了。交易就像是人的心理方面的一个压力测试，能在特殊的场景下测试出一个你从未发现的“自我”，但是，它的负面代价都是非常大的。

Larry的故事

美国人有一句谚语：“Patience is a virtue”，耐心是一种美德。

交易是一种孤独、寂寞、很多时候无聊至极的行业。那些让人看得激动人心的交易场面就像是在豪华无比、金光灿烂的赌场门口看到的那些手捧着巨大的中奖金额支票的“幸运儿”们而让赌客们热血沸腾，激情澎拜是一样的，都是行为金融学提到的小样本概率事件，但是，这些小样本会对于有感情的人产生巨大的冲击和影响。

我的交易导师拉里·威廉姆斯Larry Williams曾经讲到一个趣事：“我以前在上海演讲时问观众谁想成为巴菲特，所有人都举手了。后来我问谁想资产每年有10%的增长率，只有两个人举手”。威廉姆斯讲到，“巴菲特15年来每年的资产增长率都不到15%。人们都想成为巴菲特，却都不肯有巴菲特的耐心。全世界最厉害的短线投资大师史蒂夫·科恩（我的上一篇文章也介绍了）每年才赚30%，那些幻想在几个月内收益翻倍的人在金融市场上是不可能持久的。因此人们需要耐心和理智的目标”。人的预期就决定了风险的大小和性质。

拉里·威廉姆斯2012年春受邀来上海出席上海交大SAIF的“私募之春”金融峰会，因为我是SAIF的客座教授，又在交易上和Larry有着很大的渊源，SAIF就邀请我来接待这位享誉世界的交易大师，并主持这次金融盛会。在短暂的几天中，能和Larry一起近距离讨论很多短线交易的问题，让我受益匪浅。

Larry是一位儒雅风格的谦谦君子，非常平易近人。见面时，他还特意送给我一件他为这次行程所准备的印有他的交易招牌口号的黄色高尔夫衫，Larry的招牌口号就是： “I Really Trade” ，他的交易网站的名字就是 “ireallytrade.com” 。我告诉Larry我的日内量化交易策略FALEX就是来源于他的一个著名的当日交易策略，他听了非常高兴，给了我很多建议。

在随后举行的 “私募之春” 大会上，Larry还宣布了一个他最新研究的交易策略，每次在各大商学院授课时，我都倾囊分享给班上的同学们，传道授业解惑也！欢迎大家来我的课堂。

我在给北大、人大、上海交大和港大的授课中，讲过一个Larry在他的交易训练营中和学员们互动的一个故事：Larry写了一张5000美金的支票，把它放到一个信封中封好，然后把这个 “价值不菲” 的信封和其他的14个空信封一起放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中，以便让每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塑料袋中的一切都没有被动过手脚。

现在，参加学习的学生们都有机会在袋子中抽取一个信封。谁能极其走运地抽到那个装有Larry签名支票的信封，支票所代表的5000美金就被收入囊中。大家跃跃欲试，都想试试自己的运气。

但是，一个有趣的事实就是，原来塑料袋中“一文不值”的14个空信封，突然之间，摇身一变，都有了“价值”，尽管在这15个信封中，只有一个装有Larry的支票。

根据简单的概率论原理，每个信封现在都值5000美金的1/15，也就是333.33美金。如果，学生们开始从袋子中抽出信封，那么剩下的那些信封的价值就会不断增加，假设，还剩5个人没有抽奖，那么，现在这5个信封就升值为1000美金。

如果，最后还剩两个人PK,那么，最后的两个信封每个都值2500美金！

通过这个简单深刻有趣的实验，让交易员们反思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价值。我们又如何看待价值，人的期望，情绪在对于价值的发现和交易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作用？

通过透明的塑料袋，每个人都知道自始至终，袋子里的信封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但是，信封的价值却在不断变化，为什么呢？因为，外界环境场景的变化，导致人们对于事物的预期发生改变，从这个游戏可以看出，价值是建立在人们的预期之上的。

英国著名经济学家，也同时是成功的投资人的凯恩斯所提出的“动物精神”Animal Spirits就是对于人的预期的一个精确描述，意指，人的投资决策很多时候是来自于感情，个人偏好、情绪和冲动，而不是古典经济学家们所宣扬的理性客观审慎的思考。

Larry的儿子贾森·威廉姆斯Jason Williams受父亲的交易职业特别是交易心理方面的的影响，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接受培训成为一名医学博士和成人精神科心理医生，并写了一本关于交易心理学的书《The Mental Edge in Trading》中文版的名称是 《交易心理优势：性格决定投资成败》。Jason最感兴趣的课题是哪些人的性格特征适于交易，对交易最有优势？在这本书中，拉里为儿子亲自上阵做被研究的对象，并坦诚地分析了他自己的性格缺陷，说明了他为什么无法为客户管理资金的原因，为其他交易员做了一个深刻的自我反省的榜样。

交易的成功需要交易员做好两件事：认识市场，认识自我。交易策略是帮助交易员来更加准确地认识市场，但是，认识自我只有通过自己不断的反省和自我检视以及收集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来完成，尽管有时这个过程是残酷，难以接受的。

他的研究发现包括威廉姆斯在内的世界短线交易大师都有着一些共同的心理特征：都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他们的焦虑感比较低，不会轻易出现情绪失控。都是勇敢智慧的风险承担者，都能在巨大压力下保持平静，都有符合现实的回报预期。

在几年前，Jason研发了一个交易性格测试的系统，设计了一套试题，通过对于应试者的答题分数来判别他或她的性格是否适合从事交易。在美国测试后，Jason兴高采烈地准备追随他父亲的步伐进军中国市场，因为他早就耳闻中国A股市场和中国股民的疯狂，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有着无比巨大潜力的新兴市场。

Jason觉得他的交易性格测试考题和系统会帮助到很多投资者及早发现自己天生性格和人性方面的缺陷和不足，主动在前端退出股票交易市场，免受灭顶之灾。我的交易好友徐先生是Larry的嫡传弟子，也和Jason的关系非常好，他找到我，让我帮助评估策划一下如何在中国开展这项新颖的交易性格测试。Jason提出的条件是考试免费，但要收取一定的判卷费。我听了，回复他们，这个事情在中国是行不通的，道理很简单，对于中国A股市场秉承线性思维方式的 “贪婪” 投资者们，他们要的是交易赚钱的 “吸星大法” 秘籍宝典，他们不要参加考试后被告知性格不适于参与股票交易，更不用说还要自己花钱来做这件事情。

勇敢地面对真实自我的一切是一件具有非常大挑战性的事情，很多时候，我们都像鸵鸟一样选择逃避现实，“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真实面对自己，认识自我的另一种极端情况就是全世界最大的对冲基金桥水的创始人和CEO瑞·达里奥Ray Dalio在公司管理方面所追求“极致的透明度”Radical Transparency。有知情人士曾对记者表示，桥水几乎会将所有公司内部会议进行录影，并且向公司全员展示，进行类似人物性格分析的工作。接近1/3的全职员工都会在两年内离职。从桥水离职员工的数据来看，人还是无法做到像达里奥要求那样的“极致的透明度”，人需要保留一些私人的空间，这就是人的本性，任何事物都没有绝对的“绝对”！

交易心理和自我修养的培养

每个人从幼年开始就被教育要做“正确”的事情，避免“错误”的事情。但是在交易市场中，这样的观点就容易导致交易员发生认知的偏差。在交易中，对于“正确”的孜孜不倦地追求反映于交易的胜率统计数字上，但是，有可能出现一个交易员有着傲人的90%的胜率，还是亏损严重。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最后，交易账户的衡量标准不是胜率，而是金钱数量。所以，更加重要的是，当交易员判断正确时，盈利的数量和判断失误时，亏损的大小。

索罗斯的名言就是：“重要的不是你的判断是错还是对，而是在你正确的时候要最大限度地发挥出你的力量来!”“判断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正确时获取了多大利润，错误时亏损了多少。”

中国清代伟大的军事家，为平定天平天国之乱立下汗马功劳的曾国藩一脉相传的，同样具有这种思想，并在和太平天国的战斗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反映。

曾文正以一介书生在国家岌岌可危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奋起带领湘军子弟保卫国家和自己的家园。曾国藩在和太平天国交战的初期，一败再败，失败的次数达到几十次，差点命丧黄泉的就有五次之多，但是，曾国藩却依然从失败中站立起来，重新投入到惨烈的炮火连天的战斗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百折不挠，愈挫愈勇，愈败愈强。在全部输多胜少的局面下，在几次关键的战役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安庆之战和攻破天京等，足见“质”更重于“量”。

借鉴曾国藩的成功经历应用在交易上，正确的次数固然很重要，但是，最根本还是在判断正确的情况下，交易的盈利数量。

如果交易员只注重胜率（正确与否）时，会不知不觉已落入“想要正确”的迷思中，失去大局观，幻想期待当下的亏损总有一天会“神奇”的转变为获利，从而“苦尽甘来”证明了自己原来的判断是无比正确的。这种思维完全忽略了风险。当交易员痛苦地抱着亏损的头寸，不仅完全扰乱了正常的交易心态，也会付出巨大的机会成本无暇去寻找更好的投资机会。

在日常生活中，大家都会听到过一句话：“越有钱就会越有钱”，这是一个正向循环自我加强的周期。把这句话应用到交易中就是，资金量的大小决定了交易的心理状态。越穷越爱赌小概率事件，梦想着传说中的“以小博大”会“天方夜谭”一般地发生；而相反交易资金更大的投资者会更倾向于主动控制投资的风险，而不是追逐巨大的收益；没钱的时候需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有钱的时候不是趾高气扬，更要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就像通常只看到穷人在买双色球、P2P和比特币，而富人在买茅台股是一个道理。

以小博大就是要加很高的杠杆，高杠杆不可避免地导致高风险，在高风险的压力下，交易员的正常情绪和心理状态必定会受到影响和冲击，导致判断发生错误。这一切最后也就理所当然地导致了穷人越穷，富人越富。

如果读者们想要知道最本质的原因，为什么钱越多，赚钱越容易；相反，钱越少，崩盘越快! 就必须静下心来，读懂了概率论随机过程中最简单的一种表现形式：随机游动Random Walk。假设第一个人有X元，第二个人有Y元。假设每投资一次，要么赚一元，要么亏损一元，这个模型用最简单的一维直线的随机游动来模拟，从X或者Y开始出发，每走一步，要么向左，代表损失一块钱，要么向右走一步，代表盈利赚一块钱，问题就演变为谁先碰到零点就代表交易资金枯竭，以失败而告终。概率论可以证明出来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存活的可能性之比恰恰是X:Y, 也就是拥有的交易资金是决定交易员的生存。

交易员的进化发展通常会遵循“简单 -> 复杂-> 明智简单”的过程，就像上一篇我的交易心理学文章中提到的著名数学家华罗庚先生的名言：“书从薄读到厚，再从厚读到薄”，指明了一个重要的道理：“大道至简，返璞归真”。根据《黑天鹅》的作者，Nassim Nicholas Taleb的思想，“黑天鹅”风险的主要来源就是系统内部的复杂性和相互依赖的高相关性所导致的，而且是不可预测的。基于这样的原因，交易员都应该采用KISS （Keep it Simple and Stupid）的交易思维模式，严格控制交易模型或系统的复杂性，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Simplicity is the ultimate sophistication简单就是极致的复杂--达芬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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