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福建泉州南安市罗东镇附近秋色(无人机照片)。 新华社记者 宋为伟摄
在泉州的时候,我一直在寻找刺桐。它的模样,早已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那高大的树干上,佛焰苞状的花和形大如手的叶交替着吐露芬芳。花儿盛开的时候,花瓣片片红似火,灿若云霞;叶子长出来的时候,花儿就隐没了,绿叶片片满枝头,油亮如绸。北宋医药学家苏颂这般描绘它:“叶如梧桐。其花附干而生,侧敷如掌,形若金凤,枝干有刺,花色深红。”
它的来历,也早贮存在我的记忆中。因为相貌似桐树,树干上长有刺,故叫刺桐;又因为多生于南海、岭南,又叫海桐。五代十国时期的医药学家、文学家李珣这样概括:“生南海山谷中,树似桐而皮黄白色,有刺,故以名之。”
我很久以前就知道刺桐。我看见它在唐代诗人陈陶的诗中展露笑颜:“猗猗小艳夹通衢,晴日熏风笑越姝。只是红芳移不得,刺桐屏障满中都。”那铺天盖地的艳丽,早就把人们的心照亮了。我还看见它在《马可·波罗游记》里展露繁华,那蓬勃生发的红火,早已令人耳目一新。传说中,刺桐是天庭的一位飞仙变的。说是海中海怪兴风作浪,常有渔民遇难,家属常在海边悲痛哭泣。飞仙巡视人间时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不忍,便在海怪出没时,下凡保护渔民,镇守海面。渔民安全了,飞仙却回天乏力,化作一棵树,留在了海边。树干上布满尖刺,枝丫间开出红花。有毒性、锐利的刺与火红的花,都是震慑和抵挡海怪的有力武器。这树,就是刺桐。刺桐象征的就是慈悲、光明和坚定吧。
然而,我的足迹遍布关岳庙、文庙、开元寺、钟楼、中山路、刺桐路、洛阳桥、晋江五店市、崇武古城、清源山等地,却都没有见到刺桐的身影。
我不停地向当地人询问,很多人都摇头不知。持之以恒的追寻,终于让我在返程的那一天,从一位从事园艺管理的工作人员那儿知道了泉州城刺桐的情况。他说,因为刺桐容易招致虫害,现在泉州城路旁已经比较少见了,但一些办公场所和乡村还有保留。
那一刻,我的心反而安定下来。其实,千山万水的找寻,只要知道,它还在,就行了。
坐上返程的车,透过玻璃车窗,我看见街边的一棵棵树、一朵朵花迎面扑来,又飘然远去,宛若一份光阴的流转。我突然想起,刺桐是作过计时器的。例如,很多年前,台湾原住居民以刺桐的花开花谢为一年,以日出日落为一天。刺桐,便是自然而大气的时钟,于活泼轻灵间,传递着光与影的新鲜与祥和。
那才是令人深爱的时光啊。在清亮的光辉中,在静谧的温柔里,醒来,睡去。看雾霭升腾,观露珠滑落。听山林呓语,闻流水轻鸣。款款的相视一笑,都满含着日子的宠爱。柔柔的凝眸一望,都飞扬着岁月的香甜。
这样想着,我终于发现,刺桐最吸引我的,竟是它如沙漏一般的计时妙法。那一点一滴从容流泻的光阴,融在红花绿叶的变幻里,漾进我们的手心,携着脉脉深情,缓缓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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