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不是吴堡人,但对于吴堡县城却很熟悉。六七岁的时候,我曾随父亲到20公里外的吴堡县城去卖梨。那是我第一次去吴堡,也是吴堡留给我最初的记忆。
在镇上读初中后,去吴堡的次数就多了。我曾骑着自行车去吴堡配过近视眼镜,还经常利用课余时间去吴堡贩卖空心饼子,给小伙伴们卖十个,可以赚得自己吃一个。也曾用自行车驮着父亲去吴堡县医院看过病。考上中专以后,又用自行车驮着母亲去吴堡县城买过新衣服。
世界真是无比奇妙。谁能想到,2013年底,我会来到吴堡工作。看来跟吴堡毕竟有缘。对我来说,吴堡虽然是外县,但因为老家与吴堡接壤,语言、饮食、风俗习惯几乎没什么差别,加之以前经常去吴堡,所以我也可以算是半个吴堡人了。
吴堡是座小城,依山傍水,山是黄土山,水是黄河水。县城驻地在宋家川,老百姓习惯把县城叫做川里。当年,川里只有一条老街,规规整整,几岁的娃娃也不会迷路。街道上没有十字路口,也没有红绿灯。后来,县里在黄河岸边修了一条兼具防洪、交通和休闲功能的滨河大道,加上那条规规整整的老街道和黄河河道,刚好构成一个宋家川的“川”字。吴堡人一半住楼房,一半住窑洞。黄河岸边,街道两旁,楼房林立。而半山坡上,则是错落有致的窑洞院落,房前屋后种满了瓜果蔬菜。从这个意义上说,吴堡既有城市的现代化气息,又有乡村的原生态味道。
位于黄河中游秦晋大峡谷西岸的吴堡,与山西省柳林县虽然隔着一条黄河,却有四座黄河大桥相连,天堑瞬间变成了通途。有时候,我饭后散步,随便跨过一座黄河大桥,便一脚踏入了山西地界,似乎跨省比去邻居家串门还容易。至于高速公路桥和铁路桥,那都是高架桥,汽车和火车仿佛是从县城上空“飞”过去的。吴堡虽是小县城,但我跟别人介绍起来时,常会骄傲地说:咱们有两个机场守着,一个在陕西榆林,距离吴堡县城两小时车程,一个在山西吕梁,距离吴堡县城只一个小时车程。
我曾看到过一幅吴堡县城除夕夜的全景照片,是在黄河对岸柳林县的山疙瘩上拍的。照片上,一条大道,万家灯火,一弯河水,流光溢彩。当时,我真是深深感受到:如果没有黄河,吴堡县城可就逊色多了。黄河真是大自然对于吴堡的恩赐。吴堡县城就像是躺在黄河母亲臂弯里的一个幸福的孩子,城在河边,河在城边。夏天的黄昏时分,我经常约上三五好友去河边乘凉,把鞋子一脱,脚丫子一伸,就到河水里了。在滨河大道内侧,有三个广场,都不大,但草坪、绿植、喷泉、雕塑应有尽有,每天早晨和晚上,唱歌的、跳舞的、散步的、打拳的,人们各得其乐。在文化广场上,矗立着两尊雕像,一尊是作家柳青,另一尊是慕生忠将军,这一文一武是吴堡的骄傲。柳青自愿辞去长安县委副书记一职,在皇甫村定居14年,潜心创作了文学名著《创业史》,并于1960年捐出《创业史》第一部的稿费。说柳青是中国当代文坛的一座丰碑,不为过。如今,县里还精心打造了融柳青故居、柳青文学馆、柳青私塾、柳青书院、柳青驿站为一体的柳青文化园。慕生忠将军率一众人马,仅用7个多月时间,就在戈壁荒滩、悬崖峭壁上修通了青藏公路。直到今天,慕生忠仍是青藏线上一个响当当、让人听了肃然起敬的名字。
外地人来吴堡,最头疼的事是听吴堡方言。吴堡方言跟周边县区完全不搭。但是,对我而言,吴堡方言是从小就挂在嘴边的语言,我不仅能听懂,说得也很地道。吴堡人喜欢说“们吴堡”,“们”是典型的吴堡方言,念“méi”,是“我、我们”的意思,既可以指单数,也可以指复数。“们吴堡”,最初是一本研究吴堡方言的书名,后来,有一系列关于吴堡的宣传片、宣传歌曲和宣传画册,都冠以“们吴堡”的名号。如今,“们吴堡”已成为吴堡人一种常见的说法。吴堡人说起“们吴堡”,总是带着三分的骄傲。今年秋天,一位外地朋友打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在“们吴堡”,朋友说我成了地道的吴堡人。我笑着回复道:咱一个出门人,头顶着吴堡的天,脚踩着吴堡的地,吃着吴堡的粮,喝着吴堡的水,不说吴堡话,像话吗?朋友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如今,我在吴堡已工作了七个年头。下班以后,我喜欢一个人在阳台上,泡一壶茶,翻一翻书,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看黄河奔流、夕阳西下,那真是一种在家的温暖与踏实。
《 人民日报 》( 2020年12月16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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